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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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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下午三點五十,季時嶼剛走出教室,漆望的消息就來了。

【漆望】:我來你們學校了,在你辦公室等你。

季時嶼提著墨藍色公文包快速下樓,風衣衣角從空中飄過,帶起驚喜的弧度。

今年北城戲劇學院許多學生都見證了學校平時鎮定自若的季老師步履匆匆從學校小道穿過,一路上越過不知道多少學生、說了多少句不好意思。

從學校情人湖旁走過,穿過修在草地中間的一條石板路,平時季時嶼不走這裏,今天是抄近路,小道直達圖書館,從圖書館往前直走三百米,再右拐不到一百米,就是教師辦公室。

上樓,往前走,辦公室門開著,季時嶼朝裏走去,黑紅配色的棒球帽一下映入眼簾。

漆望坐在他位置上低頭玩手機,辦公室新來的女老師正和坐在對面周念慈聊天,辦公室只有她們兩人的笑聲。

季時嶼走近位置,發現漆望戴了藍牙耳機,他摸出手機給漆望發了條消息,讓他擡頭。

漆望手機一震,一秒後猛地擡頭,他戴著白色口罩、黑鏡框,看到季時嶼,鏡框裏漂亮的眼睛漾出燦爛笑意。

“哎,季老師下課了。”

對面女老師也就是周悸從電腦屏幕裏看到季時嶼,扭頭笑著打招呼。

“嗯。”

季時嶼客氣笑了下。

周悸還想說什麽,餘光突然瞥到坐在黑色人體工學椅上的漆望,聯想到這段時間關於季時嶼的新聞。

那……坐在那的,必然是漆望!

周悸也才二十八歲,正是追星最好年紀,有錢有假期。

漆望是她最喜歡的歌手之一,一時間,她激動看向漆望,想說什麽,又怕打擾他。

周念慈估計也猜到坐在季時嶼位置上的是誰,一時間神情有些尷尬。

季時嶼將桌面收拾一下,將筆記本和鋼筆收進公文包,電腦裏文檔同步,關上電腦,和漆望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

“今晚什麽安排?”

兩人並肩下樓,季時嶼問漆望。

這幾天漆望莫名焦慮,時不時打聽一下他喜歡什麽,或者往年生日是怎麽安排。

當然漆望不可能問得這麽明顯,是超經意的旁敲側擊。

季時嶼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看漆望忙碌和焦慮,那種被放在心尖上的感覺讓他癡迷。

“請你看電影?看嗎?”

漆望往下跳了兩步,走到季時嶼前面,笑盈盈看他。

他穿著一件暗紅色襯衣,外面是件淺色牛仔外套,襯衣領口解開兩粒扣子,領子和外套領子疊在一起,露出脖子上的玫瑰金項鏈,項鏈下方綴著個小小的幸運銘牌,那是季時嶼送他的新年禮物。

季時嶼目光從項鏈移到他脖頸上,那裏皮膚像是雪似的,白得晃眼。

漆望突然湊近,神情要笑不笑的。

季時嶼和他對視,半點不心虛。

“看啊,走。”

漆望笑哼一聲,轉身繼續往下走。

電影院在北城市中心商場五樓。

兩人從地下停車場直接上去。

電影院大廳人很多,拿爆米花的沒多少人,但是差不多人手一杯奶茶。

季時嶼拿出手機打開某外賣軟件,附近好幾家奶茶店。

漆望取完票回來,在之前的位置沒看到季時嶼。

心裏一慌,轉身四處搜尋。

“在找什麽?”

熟悉的那道聲音從背後響起,漆望轉身,真切看到季時嶼時,狂跳的心臟才緩慢平靜下來,漆望盯著季時嶼看了五秒,目光從他的下巴嘴唇鼻子再到眼睛,細細看了一遍,才搖搖頭,說“沒找什麽。”

“我買了兩杯喝了,你喜歡哪個味道。”

金紅配色的杯子遞來,漆望接過,奶茶是熱的,透過杯子滲入指尖,漆望嚇出一身冷汗的身體逐漸回溫。

“走吧,電影要開始了。”

漆望捏著兩張電影票,轉身朝檢票口走去。

這部電影是重映,今天雖然是工作日,但人也不少。

兩個人走入不甚明亮的甬道,漆望走在前面,手自然垂著,黑暗中,他溫熱的指尖在被更熱的大手握住。

漆望偏頭看走上前來和自己並排走在一起的季時嶼。

影廳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前面幕布,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到第五排,他們的位置在中間,要穿過已經坐了人的位子,漆望掙開季時嶼的手,兩人一前一後越過四個人的膝蓋,找到位置坐下。

剛坐穩,漆望就看到季時嶼將兩人座位之間的扶手擡起,重新扣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一下,小聲問,“怎麽不開心?”

電影還沒有開始,還有人陸陸續續進影廳,前後都有人小聲交談。

漆望扭頭看季時嶼,握緊他的手,語氣有些低落,“沒有不開心,只是找不到你了。”

找不到季時嶼那幾分鐘,漆望差點以為這段時間是他做的一個夢。

夢醒了,他還是一個人。

“我去買奶茶了。”

季時嶼想到剛才漆望濕潤的眼眶還有下意識松一口氣的模樣,心尖像是泡在檸檬汁裏,又酸又澀。

“嗯,我知道。”

鴨舌帽下,漆望的眼睛一如既往亮晶晶,只是更深處,充滿了不安和懷疑。

電影是二十多年前的經典老電影重映,影廳差不多坐滿了。

兩個半小時的電影,季時嶼看得目不轉睛,漆望已經看過無數遍,在季時嶼看電影的時候,他在看季時嶼。

高中時有很多Omega和Beta花錢買季時嶼消息,漆望是在班裏同學聊天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他喜歡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在八年間重映了五次,每次電影院都不一樣,漆望在家裏看過十幾次,在電影院看過三次,第三次的時候被狗仔拍了,然後被人扒出他曾經來看過這部電影,之後這部電影再重映,他沒再來看。

這次是運氣好,似乎老天都在幫助他。

季時嶼喜歡的幾部電影之一竟然在這個之於別人平平無奇,對於他和季時嶼而言最特殊的一天重映了。

兩個半小時後,電影結束,白色字幕緩慢往上移,影廳頂燈啪的一聲亮了,觀眾窸窣起身離開。

漆望和季時嶼牽了兩個半小時的手松開時,各自手心都有一些汗。

“奶茶味道不錯,就是不太甜。”

漆望吸了口奶茶,借此掩飾心虛。

“你最近在健身,我選了三分糖。”

漆望過段時間要錄個音綜,為了上鏡好看,最近在減肥。雖然現實裏他一點都不胖,反倒瘦得鎖骨凹陷,但是他對自己一向嚴苛,不允許工作有不完美的地方,尤其是能控制的部分,而身材就是他能控制的部分。

他不喜歡喝咖啡,喜歡吃甜的,奶茶無糖不如不喝,季時嶼退而求其次,選了三分糖。

“今天可以放肆一點。”

漆望想起這幾天季時嶼和他一起吃減脂餐的經歷。

一開始他吃減脂餐,季時嶼吃正常的飯菜,然後去健身房健身,但是漆望看到他吃的菜再吃自己的,食不下咽,季時嶼就改和他一起吃減脂餐了。

兩人順著人流往出去,有的人找電梯下樓,有人的找餐廳吃飯,季時嶼不知道漆望的安排,就跟著他走。

“接下來車我開吧。”漆望說。

“好。”

車子開出商場,拐彎直行,然後再拐彎直行,上高架,跨區到北城南區,又行駛差不多一個小時,車停下。

目的地到了。

季時嶼從副駕車窗看出去,窗外是一片看不到頭的波光粼粼的湖泊,湖泊中央有一家燈火通明的餐廳,陸地和餐廳靠一條懸掛於水面上的棧橋連接,四周是簌簌響動的人工栽種的竹林。

“到了。”

漆望解開安全帶,摘下口罩,摘下帽子,撥弄幾下被帽子壓得精神不濟的頭發,讓它們重新抖擻起來。

季時嶼側身過去,幫他理了理額頭淩亂的頭發。

“希望不會讓你太失望。”

漆望深吸了口氣,笑著朝季時嶼說了一句,然後推開車門下車。

季時嶼也下車,單行瀝青路一側安裝了路燈,此時已經亮了,人的身上、路上都蓋著一層銀白色的紗。

兩人從棧橋上穿過,漆望走得很急,像是著急,又像是緊張,季時嶼亦步亦趨跟著他,踏過棧橋,到餐廳一樓露臺,從左側木質樓梯上二樓。

二樓露臺更大,只放了一張桌子,和一臺白色鋼琴。

桌上擺了蠟燭,燭光在風中跳舞,還有一束站著的多頭紫羅蘭花束。

“送你的第一束花。”

漆望走過去抱起花,笑得有些拘謹的將花遞給季時嶼。

“謝謝……”

季時嶼恍惚了下,伸出手,卻沒接花,而是將漆望拉入懷裏緊緊抱住。

“花被壓住了。”

漆望陳述了一個客觀事實,卻沒動作,季時嶼親了親他耳後的皮膚,松開他,接過那束從兩個人胸口死裏逃生的花。

兩個人坐下,餐廳服務員端上來食物,然後悄無聲息離開。

天空像是一塊墨藍色的絲綢,打碎的水晶灑在上面,有種深邃寧靜的美。

漆望吃一口菜看一眼季時嶼,吃一口菜看一眼季時嶼。

“看我吃飯比較有胃口嗎”

季時嶼放下刀叉,扯過餐巾擦了擦嘴。

“季老師秀色可餐。”

漆望微笑。

季時嶼表情無奈。

吃完飯,餐具撤下,服務員送上來一個樹莓味蛋糕。

靜立兩個小時的鋼琴有了用武之地,漆望走到鋼琴前坐下,偏頭看季時嶼,“給你唱首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

季時嶼站起,目光落在漆望身上。

叮叮咚咚的琴聲混合喑啞慵懶的男聲在遼闊的天穹下響起,晚上的風沒有想象中的冷,相反帶著一種清冷的竹子的清香,湖面水波不興,如碎鉆般的泠泠波光閃爍不停。

季時嶼舉起手機,對著鋼琴前的人。

今夜無月,但對面的人就是季時嶼的月亮。

「Lighting the candles gonna make you wish」

……

「Get another piece of the cake」

「And take it to go」

漆望將歌曲裏的“My”改成了“You”

由我的生日變成你的生日,指向改變了。

一首歌唱完,漆望看季時嶼,季時嶼放下手機,靜靜和他對視。

空氣靜寂,這片安靜的湖,仿佛是他們的全世界,而他們是這世界的僅剩下的人類。

突然,咻咻的尖銳的聲音在身後炸開。

季時嶼沒轉身,他已經從漆望的眼睛裏看到身後的盛況。

大朵大朵瑰麗絢彩的煙花在天空炸開,然後像是流星似的朝四周奔散,在黯淡的夜空留下消亡前最極致的絢爛。

紫色,粉色、金色、藍色接連登場,最後在空中留下“生日快樂”四個字。

“生日快樂,季時嶼。”

等最後字跡散去,漆望笑盈盈說。

季時嶼曾經自認為能完美掌控自己情緒,可是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多麽狂妄自大,心臟咚咚咚狂跳,蓋過煙花炸開的聲音傳導進他耳朵,身體像被漆望施加了定身術,僵硬站在原地,原本預設的完美笑容也沒有出現,只是無措望著漆望,像是犯錯的孩子望著盛怒的父母。

“怎麽了,不喜歡嗎?”

半響沒收到季時嶼回答,漆望也變得無措。

“不,沒有,”定身術在看到漆望不安的表情時驟然消失,季時嶼拉過漆望緊緊摟住,手臂用力得像是要把漆望揉進自己的身體,和自己融為一體。

“怎麽會不喜歡呢,就是太喜歡了,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麽,謝謝你,漆望。”季時嶼聲音著急得顫抖。

謝謝你近九年的喜歡,謝謝你的偏愛,謝謝你給的驚喜。

“還沒有點蠟燭許願,禮物也沒有拆呢。”

兩人身體貼得極近,身體溫度互相傳染,氣息交融,季時嶼這種用力的擁抱,讓漆望覺得他們的心是貼在一起的,他很喜歡。

樹莓蛋糕上插著2和7兩個數字蠟燭,漆望用火柴點燃。

“許願吧。”

“好。

季時嶼笑容溫柔,在漆望期待的目光裏閉上眼睛,雙手握緊放在胸前。

漆望視線越過橘黃色的燭光看對面閉眼認真許願的人。

這樣能記住他嗎?能記住多久?

漆望是個悲觀主義,不管是事業還是感情。

因為悲觀,所以他在事業上他苛求完美,這樣當事與願違的時候,還有緩和的餘地,但是感情和事業不一樣,雖然他和季時嶼在一起了(他以為的),但是能在一起多久,這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只希望給季時嶼留下深刻印象,當有一天他們分開了,季時嶼看到某樣東西時能想起他。

許願結束,吹蠟燭。

季時嶼切的蛋糕,他給了漆望最大的一塊、樹莓也最多,他說那樣能有最多的祝福。

漆望笑他幼稚,但是蛋糕還是吃完了。

漆望送季時嶼的生日禮物是一對藍寶石袖扣,暗藍的光流轉瑩潤,低調又不失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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